他的話一完，許格只覺眼前一晃，下一秒她已經坐在屋檐上了。身子有些不穩地晃了下，斯澤即時拉住她，她於是整個人順勢靠在了他的身上。

“小心點。”清冷的嗓音一如既往，然而在這個寒夜裏卻帶了點依稀可查的暖意。

許格哦了一聲，雙手撐在青瓦上將坐姿擺正，身子稍稍遠離了他一點。她突然覺得有些尷尬，於是乾笑幾聲轉移了話題：“這麼晚了還不睡呀？”

斯澤見她略微發紅的面頰，無聲地笑了下，道：“神無須睡眠。”

許格聞言一楞，接著又聽他說：“倒是你，怎麼還沒睡？”

她扁了嘴有些喪氣地說：“我睡不著……”

斯澤沒有回話。

周遭頓時陷入一片沈默，許格盯著庭院的景致看了一會後，突然說：“斯澤，你跟我講講……無、無墨的事吧？”

奇怪了，她怎麼覺得“無墨”這個名字從她的嘴裏說出來，有點奇怪呢……

“無墨？”斯澤挑了挑眉，顯然有些詫異，“為什麼想知道他的事？”

許格低下頭，道：“就是，有點好奇……”

斯澤沒有馬上回答，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後才移開目光，淡聲道：“無墨出身幽冥一族，幽冥一族的來源無人知曉，只知道他們開辟出冥界，設立了輪迴，世間魂魄皆由他們所管，無墨正是上一任冥王的第二子，當今冥王的弟弟。”

許格聞言啊了一聲，睜大眼睛道：“冥、冥王？”

“嗯。”斯澤點點頭，“冥王為冥府之主，統領十殿閻王，十八地獄與輪迴之門，簡單來說，就是地府的老大，畢遴的上司。現任冥王叫做冥月，是無墨唯一的親人。”

許格張了張嘴，有些不敢相信，沒想到這無墨竟然跟冥王有這一層關系，她還以為他就是個比其他怪獸厲害一點的兇獸……

斯澤接著道：“他們兩兄弟曾經爭奪過冥府之主的位置，後來老冥王將王位傳給冥月，無墨一氣之下便叛出幽冥府投奔魔界，並殺了當時的魔君自立為王，他統領魔界數千年，將原本被天族力壓一截的魔族勢力壯大起來。”

“後來他不再滿足於小小的一個魔界，便將野心伸向最無力抵抗的凡界，喚醒亡魂肆虐於人間，引起凡界動盪不安，接下來的，就如我之前說的了。”

許格點點頭，然後諸神下凡合力封印了他，直到兩千年後他自封印地逃了出來。

她又是沈默了一會，才緩緩地說：“他之前告訴我，他會回來找我，我……”

“我會保護你。”

斯澤將身子湊了過來，清淡的白檀香襲上鼻尖，而他堅硬的手臂也一下子貼上了她的肩膀。

當許格扭頭去看時，就見他的臉近在咫尺，一雙黑沈沈的雙眸正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她，眼神篤定而認真。他的右眼一片漆黑，左眼卻浮著一抹蔚藍，似浩瀚宇宙中一道璀璨的星光。

許格看著他的眼睛，只覺心頭一暖，緊繃的肩膀不由放松下來。半晌，她輕聲問道：“你說過，冰魂玉有鎮魂之效，為什麼你要將它存放在你的眼睛裏呢？”

斯澤看了她一會，微微苦笑道：“兩千年前我受過一次很嚴重的傷，如果不是靈玉女神贈與我這兩枚冰魂玉，我大概已經魂飛魄散了。”

許格聞言心臟猛然一緊。

魂、魂飛魄散？

她微微顫著聲音說：“為什麼會受傷？”

他剛剛提到了兩千年前……

許格抿了抿唇，小心翼翼地問：“難、難道跟無墨有關？”

斯澤聞言沒有說話，只是微微一笑。

他的笑容很柔軟，可許格卻還是覺得心疼。她不由自主地伸出一只手湊近他，輕輕撫上了他的面頰，只覺觸手的肌膚微溫，柔軟……真實。

“那你現在……還好嗎？”她止不住話音裏的輕顫，“把冰魂玉給我，沒有關系嗎？”

看著她蹙起的眉與眼裏的擔憂，斯澤擡手覆上了她放在他臉上那冰涼的小手，緊緊地握住。源源不絕的暖意自他掌心向她遞了過去，不一會她的手便暖和起來。

“沒關系，兩千年的療傷期也夠了。”他的眼裏似帶著春水一般柔和蕩漾的笑，“不用擔心我。”

許格被他那含笑的目光盯著，手又被他緊緊地握著，不由臉頰微熱。心頭忽地一動，她忍不住問：“不過……斯澤，你跟靈玉女神很熟？”似乎是意識到自己問這句話有些奇怪，她趕忙加了一句，“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呀？我有點好奇……”

斯澤聞言想了一下，淡淡道：“是個冰雪一樣的人，仿佛整個人都是寒冰雕出來似地，渾身透著一股寒勁兒……我與她其實不熟，唯一一次見面便是她贈我冰魂玉之時。”

許格聞言點點頭，斯澤的確說過他的朋友很少，該不會他真的只有畢遴這一個朋友吧……

想想都覺得同情。

這時，她忽然想到什麼，面上帶著輕笑問他：“那麼你從前有喜歡過誰嗎？”

斯澤聞言挑了下眉稍，“嗯？”

許格解釋道：“就是，男女之間那種喜歡……你有嗎？還是說神仙沒有七情六欲，不能愛上別人？”

看著她清亮的雙眼，他唇角微勾，道：“神和仙是不一樣的，神與萬物同生，與天地同壽，擁有與身俱來的神力，而仙則由凡人修煉而成，在修煉成仙時為了能夠專一致道，修士大多摒棄了七情六欲，無愛無欲，而神則不同……天界也有不少成婚了的神尊夫妻。”

“至於我……”他突地一笑，再度湊近了她，“從前沒有喜歡過人。”

許格聞言心口猛地一震，從前沒有？那現在呢……

她想著的同時也將這句話問了出來，問完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，頓時羞得恨不得立刻跳下屋檐。

“現在？”斯澤又湊近了些，原先撐在身後的手臂已經移到她的身側，距離於是愈發貼近。

她抿唇半晌，最後還是紅著臉勇敢地迎上他深邃的雙眼，接著，便聽見他笑了一聲，說：“嗯。”

嗯……

雖然沒有很明確的回答，但許格卻忍不住笑了。

她於是將目光移回前方的庭院，望著院中的景致笑得像個小傻子。

“怎麼不繼續問了？”斯澤的聲音裹著溫暖的吐息撲在她的耳廓上，許格肩膀一抖，沒敢動，“你怎麼不繼續問我喜歡誰？”

原先清冷的嗓音此時變得柔而暖，甚至微微帶著蠱惑，似在誘惑她繼續問下去。許格的雙頰早已熱了一片，她擡手搓了搓手臂，一邊打著哈哈道：“突然覺得好冷呀，我們下……”

話還完，只覺得肩膀一重，身上驀地就多出了一條厚重的毛毯。斯澤原先撐在她身側將她半圍起來的一只手乾脆就勢攬上她的肩膀，微微使力，便一把將她攬進懷裏。

許格這下緊張得一動也不敢動了。

斯澤清冷的嗓音淡淡地自頂上傳來，是陳述的語氣：“不冷了。”

許格有些欲哭無淚，是不冷了，可是她更熱了啊！

雙頰愈發通紅，許格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的臉現在肯定紅得像番茄。她有些手足無措地推了推面前的胸膛，結果發現他就跟堵墻似地一動也不動……

心裏掙紮了一會，她決定還是鼓起勇氣擡頭看他，盡量用輕松的語氣問：“好吧，那你喜歡……”

句尾的那個“誰”還沒出口，就已吞沒在他的吻裏。

許格看著面前突然放大了的俊臉，不由瞪大了雙眼。他微涼的唇一碰觸到她的，先是緩慢地碾磨著，接著微微探出舌尖細致地描繪她的唇型，動作有些青澀，卻極盡溫柔。

然後順著她毫無防備的唇齒一路往裏頭探……

許格早已跟個當機的機器人似地渾身呆住，任由他雙臂緊緊將她攬在懷中低頭吻著。

心臟撲通撲通的聲響仿佛在耳邊一下一下地放松著，她幾乎可以感覺到血管底下奔騰呼嘯的血，愈發沸騰。

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臉上，一睜開眼就能瞧見他俊雅的眉眼。鼻尖縈繞著他身上清淡的白檀香，而她抵在他胸膛上的手掌，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跳。

飛快的，用力的，就和她的一樣。

她突然就覺得好幸福……

當一吻結束後，她早已氣息微亂，面頰通紅，眼底蘊著朦朧的霧氣呆呆地看著他。他見狀不由輕笑一聲，依舊是誘惑的口吻：“你喜歡我嗎？”

許格想也沒想便呆呆地答：“喜歡……”

話完意識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被某人哄騙著告白了，頓時窘得不行，當下便要將臉埋進他懷中，卻被他捧住了雙頰。

他的前額輕輕地抵上了她的，她一擡眼就能撞進他墨黑清亮的眼中。只見那雙眼裏此時滿是笑意與喜悅，然後她聽見他說：“我也喜歡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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